2000年

2000年8月,我离开了生活了15年的故乡,来到了北京,过上了集体生活.报道的日期我已经想不起来了,估计回家查当年的录取通知书还可以查得到.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封通知书用的是实验中学的专用信封,上面的字挺拔有力,等以后才知道就是李老师写的字.我现在还可以清晰地记起她的签名.报道那天应该是在8月20日左右,父亲送我到了北京,我们办了报道的手续等等,他在北京住了三天就回去了.然后我们开始军训,好像是十天的样子,在9月第一周回到学校就开学了.

见许多人的第一面我已经记不清楚,但依然是有几个画面定格在脑子里.第一个画面是第一次见李老师,当时我在宿舍楼从向下走去干什么事,然后在从五楼向四楼走的路上碰到了李老师.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老师,记得她穿了一个白底碎花的旗袍,本来就瘦弱的身子显得更单薄了,我还想了一下,说这是家长太年轻,说是学生太老,没想到一会儿回到宿舍说是我们班主任……..

另一个同学是小刚,在宿舍楼下那几棵大树下碰到,我只记得他穿了一个无袖的黑色背心.这在我老家绝对是小流氓的装备……我心里说原来北京也有不少流氓…..没想是我们班上的同学…..然后中午出去在学校门口的饭店吃饭,正好黄帅坐在边上一桌,正在和他爸喝啤酒……..这对于我也是非常震撼的一件事…….

报道我印象里是在逸夫楼报告厅里,我看到班上同学的名单,心里说怎么这么多女生,来了人一看原来许多看上去很女生的名字居然全是男生.然后就是交学费等等事,这里又有一个细节,当时是黄帅和蔡雪在收钱,不知道为什么要念数字还是什么,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就说起四川话来了…..让周围的人汗了一圈……..我还记得他们把7念成拐……

然后军训就开始了……地狱般的日子……军训是在武警部队直属支队,地点在高岭.训我们的教官是教导队,这里的兵都是优秀分子,出了教导队要去做班长之类的小官带兵的,这也进一步加强了我们受虐的程度.我们住得是真正的兵营,大兵们把他们的营房腾出来给我们住,自己去住一个大礼堂,有200-300人住在一起,真不知道晚上要吵成什么样子.

我们班好像只有高和另一个人(好像是段?)住在另一间屋,其他人都在一个大屋里.床是双层的,下面有两个铁柜放东西.厕所实在是脏得不像话,从此我们把大便叫做踩蛆…….军训的衣服是学校发的,因为我胖,没有合适的裤子,我就穿了自己裤子,少受了不少罪……

军训的第一天晚上我睡得非常香,因为太累了.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没几个睡好的,因为有人打呼噜打得非常响…..大家黑着也没确定是谁,因为我睡得好还怕是自己,不过第二天马上确认了目标…….没想到接下来的三年里我和这哥们住一个屋,他把我们全屋所有人都训练得睡眠抗干扰能力极强.某天晚上他被反锁在外边,就开始敲门,敲到旁边高年级的学生都被吵醒出来骂了,都没把我们屋的门叫开,于是只好在外面凑合了一夜……

军训自然是非常痛苦的过程,不过最后我倒因为胖,走得不好,只训练了五天吧,从开始走方阵,被踢出了正常训练队伍,一起被踢出来的自然还有我们班上另外两个胖子……….总得找个地方让我们呆着吧…..领导一看这样子,自然分到炊事班去帮厨.从此我们就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日子,别人训练我们就在炊事班里做饭,那在当时只要不用晒太阳就好了.我也没想到炊事班的事全年级人都记得,直到上了大学,某天听另一个同学说起我,那高中同学马上说,知道,就炊事班那个胖子嘛…….

这短短了几天也让我了解到了军队的内部情况.首先炊事班服务所有军人,因此我知道不同级别军官都吃什么,有什么服务,从大队长,到司务长,到普通军官,到小兵那是吃得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的.军队就是一个灭绝人性的地方……同时我和炊事班的几个兵也有长时间的交流,还记得炊事班班长是一个矮个南方人,很凶猛的样子,一天不怎么说话.还有一个胖子士官也管点事,这胖子士官笑眯眯地,但其实也是心眼很多,主动向我索贿…….我印象最好的是那个烧火的,记得是甘肃人,有很重的口音,平时都在外面加煤烧火,我去帮他干活他还说太脏不让我干.其实他是个非常好的白案,我们包包子时和面很在行.

炊事班其实远没有电视剧里炊事班的故事里写得那么美好…..条件其实很差,卫生也不怎么样.另一个胖子看了他们做饭,第一天就没吃下东西去.我倒觉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,吃得还挺香.自从我们去了炊事班,我们班上的伙食水平大提高了,分菜时肯定我挑一份肉最多的菜留在班上,而且我们几个免不了偷吃一些,因此其他人分得的也就更多了.

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军训中唯一一次吃包子.我拿了一个床板出来当案板来切白菜,左右手各一菜刀.包的时候一个人和面,我和另外一个战士擀皮,其他人包,包出来就直接放在蒸笼上,火一直开,满了一屉就放上去蒸,那次真是把我累坏了,干了一下午.不过包子就是好吃,出来第一屉我就偷了一个吃,被炊事班长看到,一脚踢在我屁股上.我也不怕,吃饭前就偷了三个吃了.

带我们的教官叫许小勇,我们都叫他们班长,这个称呼回来也一直没变,管宿舍的大兵我们也这么叫.许小勇可没少整我们,做不好就什么鸭子步,俯伏撑之类的,心狠手辣.我们都说以后要碰到一定整死他.当年也是年少气盛,现在也就笑笑就过去了.

最后一天汇报表演,我们也坐了个汽车,拉了一个野战炊事车在后面跑…..好雷…..还现场做了米饭和菜…….那些家长还过来吃……我心里说这个车不一定多少年出来用一次,那米饭做的都是夹生的……..汇报时还塞了不少生病的女生之类的,他们完全在边上坐着什么事也不干,炊事班长实在看不下去了,说你们打两个鸡蛋也行,结果还把鸡蛋皮打进去了………

给我们开汽车的司机是一个40多岁的老志愿兵,他说有一天你会想念这里的.我当时嘴上附和了一下,但心里想鬼才会想这个破地方.现在十一年过去了,想想也平和了许多,许多事只有过了许多年之后才会明白为什么有什么用.有些事,没用就没用了.有些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.

太长了,今天就到这,再慢慢写.

十一年前的记忆

随着蔡雪同学的来访,我想起了许多当年的事.严锋和蔡雪都说我能记得许多以前的事.我是可以记得许多事,但我发现他们其实也记得许多.只是每个人记的事情都不一致,所以都会以为别人记得都是自己记不住的东西,其实自己也记得许多.为了避免忘记,在此我会慢慢写下我记得的当年的许多事.我想十年过去了,就算大家当年再有什么事放不下,现在想起来估计也就是笑笑而已了.

拖了好久都无从开始,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写中文文章是什么时候.也许我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写过什么正经的文章……..校内日志完全转载……..BBS上也全是灌水而已.于是只好效仿白晶晶老师的名作,以编年史来叙述.当然我是没有胆量也完全无法和白老师比较文字功力的.在些写下的这些事我脑海中记得的一些事.正如我以前在校内写的那篇回忆录所说,我的回忆往往是一些非常清晰的画面或者片段,但对于宏观的许多东西却完全没有印象了.

是为序